小男孩蹲在那，雙手環著膝蓋，頭埋在腿裡。

　　路過的鄰居看見他，都會說上兩句。

　　「你怎麼又來了？」

　　「你鄭叔叔就是一時好心，結果你還賴上人家了，你這是恩將仇報。」

　　「可不是，有啥事不能找你娘。」

　　「你繼父也是工人，咋還能讓你吃不上一口飯。」

　　「做人可不能沒良心啊。」

　　小男孩身體瑟縮得更小了，他一句話也不說，努力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。

　　鄭岩看著他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。

　　「我還是去看看吧，總避著也不是辦法。」鄭岩說著下車。

　　宋清雲也跟著下車。

　　錢嘯見宋清雲下車自己也跟了下去。

　　「小石頭，你在我家門口做什麼？」鄭岩上前問道，雖然小石頭之前說的話難聽。

　　但，他是大人，還能怎麼對孩子，也不能打一頓。

　　小石頭聽見鄭岩的聲音站了起來。

　　鄭岩這會看清楚了小石頭的樣子，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
　　「小石頭，誰打你了。」鄭岩驚呼出聲。

　　宋清雲和錢嘯上前兩步，路過的鄰居也都停住了腳步。

　　「哎呦，作孽啊，咋把孩子打成這樣！」

　　有眼窩淺的嬸子大娘，都忍不住掉下眼淚。

　　他們雖然瞧不上小石頭這種上門賴著鄭岩的行為，但也都是本性善良的人。

　　「這孩子八成是餓壞了，我家裡有吃的，我去給拿點。」

　　「我家也有。」

　　幾個嬸子說著就要往自己家走。

　　小石頭看著鄭岩，拿出一個報紙包著的小袋子塞進他手裡。

　　「鄭叔叔，你不是冤大頭哦，你是好人。」

　　鄭岩鼻子一酸，正想說話，小石頭忽然一口血吐了鄭岩一身。

　　「小石頭！」

　　鄭岩急忙接住孩子。

　　小石頭呼吸微弱，瞳孔渙散。

　　「小石頭，你怎麼了，出什麼事了！」鄭岩雖然很焦急，但還是將小石頭放下，生怕自己過於激動，加重他的病情。

　　「錢嘯，快去找穗和和她師父過來，開車去。」宋清雲把車鑰匙丟給錢嘯。

　　對另一個小夥子說，「小夥子，麻煩你去醫院找醫生過來。」

　　「好！」

　　錢嘯和小夥子一起應聲。

　　二人轉身正要跑。

　　「不用了，小石頭……死了。」鄭岩低沉悲傷的聲音響起。

　　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。

　　宋清雲上前，手落在鄭岩的肩膀上，輕輕地拍了拍。

　　「錢嘯，將小石頭帶去公安局，通知縣醫院的醫生過來，再讓老趙過來驗屍。」宋清雲沉聲說道。

　　「是！」錢嘯應聲，咬牙切齒，他不知道小石頭的事，但這麼小的孩子，看這樣子明顯就是被打的。

　　誰啊，這麼不做人，活生生將孩子打死了。

　　錢嘯上前。

　　鄭岩已經將小石頭抱了起來。

　　「我來吧。」鄭岩一開口聲音嘶啞，他眼眶紅得厲害，下一秒眼淚就掉了下來。

　　鄭岩抱著小石頭的屍體大步往公安局走。

　　錢嘯想喊鄭岩上車，被宋清雲拉住。

　　「你開車去醫院帶醫生去局裡，我跟著鄭岩。」

　　錢嘯應了一聲，上車。

　　宋清雲跟著鄭岩，一把小石頭抱去了解剖室。

　　小石頭很瘦，這孩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青紫斑駁。

　　鄭岩要脫小石頭的衣服，被宋清雲拉住了。

　　「鄭岩，不符合規定，等醫生和老趙來。」

　　宋清雲看得出來鄭岩心裡是很喜歡小石頭的，哪怕他是個麻煩，鄭岩也喜歡這個孩子。

　　如果不是當初被傷了，鄭岩極有可能繼續給那孩子吃喝。

　　而，小石頭臨死前的那句，『你不是冤大頭，你是好人』，已經成了一根勒在鄭岩心上的麻繩。

　　動不動都疼。

　　所以，宋清雲不想讓鄭岩看見小石頭的身體。

　　這孩子，明顯是被虐待……

　　鄭岩被宋清雲拉出了停屍房。

　　錢嘯那邊已經帶著醫生回來。

　　老趙也過來了。

　　看著沒了生機的孩子，所有人心裡都不好受。

　　老趙更甚，他看得出來鄭岩的青梅不懷好意，才多次提醒鄭岩注意。

　　他對這個孩子也是有惡意的，不想他敗壞鄭岩的名聲。

　　親疏遠近，在老趙心裡，鄭岩比其他人更重要。

　　這是人之常情。

　　再來一次，老趙的選擇還是會如此。

　　但，現在看著死去的孩子，些許的愧疚還是湧了上來。

　　老趙和醫生做好了交接。

　　小石頭的母親，鄭岩的那位青梅劉若若，以及她現在的丈夫王強到了公安局。

　　劉若若衝到小石頭面前，嚎啕大哭，「我的小石頭啊，你怎麼就走了！你讓媽媽以後怎麼活啊。」

　　劉若若喊得歇斯底裡，眼眶也紅得很，就是沒有幾滴淚。

　　宋清雲站在角落悄無聲息地觀察劉若若和王強。

　　劉若若強裝悲傷，王強眼睛裡全是震驚和茫然……

　　宋清雲悄悄地離開了房間，去大辦公室喊了還在的幾個公安去停屍房。

　　要給小石頭屍檢，怕是阻力不小。

　　老趙等劉若若哭得差不多了，才開口，「我們要給孩子做屍檢，你們……」

　　「屍檢！不，不做屍檢，我們家小石頭已經死了，你還要把他拆得七零八落嗎！」劉若若喊道，她看見站在門口的鄭岩。

　　幾步衝過去。

　　「鄭岩，你幫我說說話，小石頭怎麼都喊你一句叔叔的！」

　　「他是在你面前出的事，我不要求你負責任，但你也不能看著孩子被開膛破肚啊！」

　　鄭岩深吸了好幾口氣，他好想一巴掌呼在這個女人臉上！

　　「小石頭死了，你不想知道他的死因，找出傷害他的兇手嗎！」

　　「死都死了，還追究那個做什麼！他一個小孩子，誰跟他有仇啊，無非是孩子之間的打鬧而已！」

　　鄭岩的手手握了好幾下，媽的，忍不住了！

　　打她！

　　宋清雲一把按住了鄭岩的手，目光落在劉若若臉上，沉聲開口。

　　「劉同志，兇殺、意外死亡等可能涉及犯罪的案件，即使家屬拒絕，公安機關仍可解剖。」

　　「家屬有知情權，我們已經做到了告知義務。」

　　「小石頭是我的孩子，我怎麼就不能決定要不要解剖，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壞心思，把我的孩子還給我！」

　　劉若若嚎啕大哭，她坐在地上，一副潑婦模樣，「公安欺負人啊！你們這是不讓我活啊。」

　　「你們要是敢動小石頭，我就弔死在公安局門口。」